西长街的黑白世界
张颐佳
西长街,老长沙人无人不知的著名八大老街之一,码头文化积淀的长久岁月里,谁家年节要尝个鲜味,必定会上西长街逛逛。
如今说它白,是西侧坐拥省会最豪华的临江5A级写字楼群,鳞次栉比、光鲜亮丽。说它黑,是在夜色下,这里屠羊贩狗,人声鼎沸,繁盛的交易可以通宵达旦,直至天明。
水产品市场的“龙头老大”
西长街,位于橘子洲大桥东北角,紧邻五一路,南巷口正对着长沙著名的历史文化街区“太平街”牌坊。
据闻,西长街原为明吉王府西牌楼外的一条长街,仿北京西长安街而建,故名西长街。因其据橘子洲码头不过百余米,自古就是繁盛的交易市场,曾经老长沙最大的米市、鱼市、干货市场都聚集在这里。
老帮人回忆解放前的西长街,可谓车水马龙、店铺林立,长丰米厂、玉和米厂、协和花纱盐号、复顺昌织布厂、永寿堂药店以及景星园剧院等等都坐落在这里。
1979年,西长街被确定为集贸市场,是省会土特产的主要集散地之一,物流积聚商流汇集人流,这里也一度曾为长沙最大的海鲜、水产批发市场。
八年前,偶遇“西长街”
2009年,我是一名入行不久的社会新闻记者,有线索说有一位寻女全国的父亲,貌似在西长街找到了失散近两年的女儿。
主任只交代了我两个字“速去”。
我一面拎起背包做出发状,一面向大办公室的同事们高声问道:“西长街在哪?”
顿时,我感觉到了各处投诧异甚至鄙夷的目光,貌似我在问今年是哪年?
当然,我很快和长沙所有媒体一样,迅速在中山路入西长街的巷口找到了这位不幸的父亲,街坊说,她的女儿已随一个杂耍团走了,但两天前确实还看见她在街头卖艺。
采访扑了个空,但想想刚刚遭受的目光,我觉得十分有必参观“神奇”的西长街。
这条街不长,估摸着500米左右;这条街不宽,若有一台车过;怕就要站道而立,这条街很“味”,那是鱼腥、羊膻混杂着人汗的刺鼻;这条街很吵,仿佛你不提高个八度音调完全等同于没发声;但这条街似乎没有一处被浪费掉,两三层楼高的老房子不知修于哪个年月,就这么歪歪扭扭,紧挨密挨树立两旁,楼上楼下的犄角旮旯都是忙碌的生意人,门前各种货品堆山似海,他们就那样很随意的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吆三喝四着, 二楼三楼那横七竖八的电线和电线上彩旗飘飘的内衣、短裤、被子让这里充满了烟火味。
25年杂陈的记忆
胡云霞,1992年从望城嫁到西长街已经25年了,伴随着这条街的繁盛、变化、拆迁、盖楼…….她都见证了。
“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月华海鲜水产品经营部,就是以前的手帕厂;这边的半个车间是以前红织布厂的车间;盐道11栋这就是以前的长沙市面粉厂......六七十年代长沙很多效益好的单位工厂都座落在这里。”
胡阿姨现在是通泰街道吉福街社区的城管员,每天她都要在这条街上走个十趟八趟。她曾经的家就在西长街的西侧,如今已经淹没在万达广场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,而西长街的东侧依然是她25年前看到的模样,她说基本没有变化。
如今的街巷已经远远没有我8年前看到的繁华,很多店铺几乎都是关门的,门前的生意人对来客也是爱搭不理,他们的态度就和街口的老槐树一样斜斜依着,有几分冷眼看世界的味道。
“大概从马王堆市场兴起开始吧,如今还有红星市场、毛家桥市场、黄兴海吉星国际农产品物流园,很多人别处发财去了,我们生意自然淡了。”街边破鳝鱼的阿姨一边干活一边闲絮,“不过,你来错时间了,你应该晚上来。”随后她颇有深意的笑了。
灯火通明的西长街之夜
长沙很多地方的早市是很有名的,如烈士公园北门每天从早上三四点开始一直会吵吵嚷嚷到天明,很多到公园锻炼的人回家的路上就买齐了一天的新鲜食材。
晚上来?莫非西长街还有“解放西路酒吧一条街”的夜盛?
按照多位“高人”的指点,4月4日零点,我拖着先生驾车陪我再访西长街。
零点的巷子很黑,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几家店铺有光,但并不让人感到害怕,因为万达高楼里卡拉OK的音响告诉我,我们深处城市的中央。
空气中飘来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巷口就可以闻到,原来是老郭牛肉批发店正当街宰牛,看来已经劳动很久了,一幅完整的牛股架已经剖出,旁边有些三轮小车在坐等着把这新鲜的牛肉运走。
当眼睛适应了黑暗,我才突然发现其实街边有很多拖着泡沫箱子的人,他们或在摆货,或在接电线,或在给泡沫箱子注水....总之一切显得仅仅有条。
“您这卖什么呢?”
“瞎子(虾子)!”
“咋不点灯?这乌漆麻黑的。”
“不急,一点多钟大家自然都会亮起来。”
从12点一刻开始,我看着一位老人不紧不慢的在搬箱子、拿称、接电线一直忙活了半个多小时,才把他一晚上要兜售的几大箱小龙虾全搬到了马路边。
而一点半的西长街真的比12点时明亮了许多,很多自制的小灯泡纷纷在街边亮起,窜成了星星点点的街灯,很多顾客已经骑着摩托、蹬着三轮、开着小皮卡来这里采购了。
“老板娘,来我们家拿点鲜货吧!”白天没人搭理的我晚上倒成了贵人,据说因为地势之利,西长街依然是长沙众多餐馆酒店、宵夜排挡的采购首选之所。牛养狗之类自不必说,梭罗、小龙虾、大明虾、鱿鱼、百叶都是车载斗量,只是为了不打扰“文明”的秩序,这样的盛市从白天移到了夜里,繁华依旧。
从芙蓉路转五一路而来,从五一路沿湘江大道归去,徐徐地江风吹去了倦意,只见流光溢彩的霓虹装点的夜长沙分外妖娆。
按照城市的规划,听说不久后西长街东侧盐道坪社区也会拆去了,再过几年后,在这寸土寸金之地必会长出另一片欣欣向荣,那条很“味”的西长街将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记忆里了,这独特的“西长街夜市”更像对一个时代的眷恋和缅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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